1948年末，英国广播公司（BBC）策划已久的广播节目里斯讲座终于播出。其设想，是想开办广播版的吉福特讲座——世界上最著名的自然神学讲座。第一期请到的嘉宾，便是当时英国最著名的公共知识分子——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从圣诞节的第二天，每天一次，每次半小时，总共六次。罗素在此次讲座中的六次演讲，都致力于同一个主题，即“把进步所必需的那种程度的个人主动性和生存所必需的那种程度的社会凝聚力结合起来”是否可能。讲稿作结成文，便是此书《权威与个人》（Authority and the Individual）。

伯特兰·罗素，1872年生于一个显贵的辉格党贵族世家。在剑桥大学为他设立的逻辑学和数学哲学讲座上，他有着20年不间断的思想成就。在里斯讲座前，他已出版了相当多的著作，关注政治的《自由之路》、《权力论》，涉及经济的《工业文明的前景》，着眼于历史的《自由与组织：1814-1914》，罗素还将眼光远眺东方，著作《中国问题》、《布尔什维主义的实践和理论》，以及大量关于教育、宗教、逻辑学、数学、方法论的书籍。

1945年，艾德礼政府上台，使英国开始了一个由国有化工业和教育改革、社会保险和国民医疗服务体系组成的进程，这个进程逐渐导致了政府对英国社会几乎每个方面的全面扩张。同时，时值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刚刚取得胜利，法西斯对世界造成的创伤远未愈合，东方另有苏联体制在东欧的确立。国内外的形势使得“政府”于“个人”之间的界限以及两者之间平衡成为当时政治讨论的核心问题。

同讲座一样，本书分为六讲，分别为：第一讲，社会凝聚力与人性；第二讲，社会凝聚力与政府；第三讲，个性的作用；第四讲，技术与人性的冲突；第五讲，控制与主动性：它们各自的领域；第六讲，个人伦理与社会伦理。

其中各讲之间的逻辑关系，如罗素自己所言：“我将首先从人性中的各种冲动入手，正是这些冲动使社会合作成为了可能。我首先考察这些冲动在非常原始的社会里所采取的的各种形式，然后考察不断进步的文明中逐渐变化的社会组织所带来的各种适应性。接下来，我将讨论在不同的时代和地区里社会凝聚力的范围和强度，它们导致了今天的社会以及这些社会在不久的将来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在探讨了使社会结合在一起的各种力量之后，我将着手讨论人类社会生活中的另一方面，即个人首创性，说明它在人类进化的不同阶段曾经发挥过的作用，他在今天发挥的作用，以及未来在个人或者群体首创性过多或过少的各种可能。随后，我还将探讨我们时代的一个基本问题，即由现代技术所引发的在组织和人性之间的冲突，或者换一种说法，经济动机和创造以及占有冲动的分离。在论述了这一问题以后，我将考察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我们能做些什么。最后，我将把个人的思想和、努力以及想象力同社会权威之间的总体关系作为一个伦理问题来思考”。

值得指出的使，罗素所指的“个人的创造”，很大程度上是说那些社会进步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的个人，而不是指人民大众之中的每一个个体。对此我们可以做两种假设：一种是这些“进步个体”在未取得“进步成果”之前，它们自然是人民大众中的一个个体。但他们一旦取得了“进步成果”，便成为了“进步个体”，所以为了保证社会的进步，要赐予所有人民大众自由的进步空间，以期“英雄辈出”；另一种，即是由于这些“进步个体”对于社会进步有推动作用，所以要保障这些“个体”的自由创造空间。并非是对所有人民大众，而是对社会中的一部分人，即那些“进步个体”。罗素在书中的论述很明显，是偏向于第二种的，并且，罗素认为这些“进步个体”是“知识分子”。罗素所讲的知识分子，包括思想家、科学家、作家、艺术家等。

这种政策取向非常吸引人。比如，我们的宋朝取得了辉煌的文化成就，宋朝社会的繁荣相比较其他朝代，也是令人首肯的，这不能不一定程度上归因于宋朝实行尊重知识分子的政策。但这种政策取向又容易带来其负面影响，即赋予了知识分子区别与其他职业或阶级的特殊待遇，这种特殊待遇一旦转变为特权，会导致社会的价值取向的偏差。当有钱人称为特权阶层，社会便会拜金。当有权人称为特权阶层，社会便会媚权。当知识分子称为特权阶层，社会并不会“好学”，而是把知识教条化，于是社会愈加迂腐。所以，为了保证“进步个体”为社会进步贡献力量，并不能仅仅制定倾向于这些“个体”的政策，而是从这些“个体”产生的源本入手，而这源本，正是所有人民大众。须知，社会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块，确实是由一些“英雄”推动的，但却是由社会中所有人举起来的。

另，在第五讲中，罗素总结政府的目的为三者：安全、公正和保护。特别在公正中，罗素着重强调了经济上的公正：“在我看来，社会主义者的主张是正确的，即应该由国家拥有主要工业，并在很大程度上控制对外贸易。……经济上的公正……，要实现它的话，国家对工业和金融进行很大程度上的控制就是必不可少的。”这也是他生前经常被抨击为“社会主义者”的原因。

阅读《权威与个人》，可以发现罗素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特点，他条理清晰、富于才智、严谨而不阴沉，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他考虑的不是为世界政府、地方政府的改革提供详尽的方案，而是要消除困惑以及清楚的阐明许多基本原理。由此，他带领读者穿越了诸如社会的形成的目的，正义的本质和功能，教育的范围和道德准则的演进，社会、经济和思想进步的机制等这样一些永恒并且也许带有根本性的议题。就罗素在此书中所展现出的雄心而言，就他的分析所具有的智慧而言，以及就他的结论的启发性而言，《权威与个人》对所有关注国家命运和社会发展的人，都是非常有价值的。

作者简介

牛汉

中国传媒大学2017级

媒介与全球化专业硕士研究生

来源：百家号      日期：18-06-30